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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13  兄与弟（上）

 

见撒加倒地，梦见师利诺斯的脸上并没有露出胜利的狂喜，他将断了弦的竖琴夹在臂弯里，缓缓地从半空下降，金橙色的艳丽长发在梦境的残光中摇曳。

仔细地看，利诺斯亦是个很美的少年，年龄大概有十六岁左右，奇特的是他的肤色，比起受照耀万物的阿波罗佑护的战士们那种健康、明媚的古铜色肌肤来，倒更像是幽冥战士一般的苍白。

此刻他没有穿日冕圣衣，走到一动不动趴伏在地上的双子座面前看了看，现出一种安详中略带忧郁的表情。

“真是遗憾，破解了幻术之神阿波罗最精妙的战技之一，你已经很令我吃惊了。然而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除掉你，为吾主永绝后患啊……”

右手拈起竖琴的三根弦。

“成为吾主的饵食吧，双子座撒加。”

黑洞再次打开，仿佛饥饿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贪婪地吸收着昏迷的圣斗士的小宇宙。

一切正在很顺利地进行之际，忽然撒加的四周响起悦耳的银铃声，犹如唤醒亡灵的叫魂铃，方才被击破的梦境好似被一只灵巧的手操纵般自行弥合，亮晶晶的碎片腾空而起，一片一片补完，蜃楼的雾气再次弥漫开来

——就像时间逆流了一样，复又出现了利诺斯和撒加对阵的环境。

“怎么回事？”

利诺斯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谁重现了我的梦之蜃楼？出来！想用幻术迷惑我吗？”

 

“呵呵，要迷惑三界数一数二的幻术师，纵然是小爷我也不敢如此自不量力呐！不过是稍稍借用了这个昏死在敌人面前的愚蠢的圣斗士方才留下的小小的装置罢了。”

“装置？”

“你不知道他在对自己用幻胧魔王拳的同时，也打开了异次元空间吗？现在你可是被卷入双子座的空间绝技——Another Dimension了，把他干掉的话，你也会漂浮在无穷无尽的次元夹缝中，永世无法回来哦！”

“不可能，这里明明是……”

“啊，所以说借用一下嘛，这个什么狗屁蜃楼的内部装修不合小爷的审美，不过倒是让我看到了很多想看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出来。”

“我吗？”

那声音咯咯笑着，随着主人的靠近越发清晰，听上去既陌生又熟悉。

“我就是他。我是他的镜像，亦是他的影。”

 

哗啦、哗啦、哗啦。

无数镜面铺设的次元壁像自动旋转门一般翻转过来，空间霎时一变，成了双子座奥义异次元空间那纵横交错的宇宙回廊。悬浮在依旧昏迷不醒的撒加上方，是一个天空蓝长发的少年，海蓝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地交抱双臂，轻轻抬起鞋尖踢了踢撒加毫无知觉的身体。

正如他所言，他的容貌和撒加一模一样，就如同镜子的两面似的。

“你……”利诺斯定了定神，怀疑地打量这个新的敌人，“你什么时候进入我的蜃楼的？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小宇宙……难道，你是撒加的另一重人格吗？”

“另一重人格？”那人像是听见了什么新鲜的说法似的，乐了，“这种说法倒是有趣。依我看这什么圣斗士再当下去，他迟早会精神分裂，倒是真的……”

“不对。”

不愧是三界一流的幻术师，利诺斯这会儿彻底冷静了。

“你跟他很像，但你并不是撒加的虚像，这并非幻觉，你是真实存在的——恐怕你们是兄弟，是双胞胎吧！”

那人哈哈大笑，右手挥起，金色的光速拳流星般地打向利诺斯的面门。

“我说在那个老头子教过的徒弟里，为什么他最喜欢你，唯一一个，会对我提起你！确实脑筋转得够快！有趣！”

“你认识我师父？”利诺斯一边躲闪，一边左手划出同样超越光速的拳反击，“站住！给我说清楚！你是谁？不朽城主是你什么人！为什么你能走入我的梦之蜃楼？”

两种光速拳互相撞击，掀起一股又一股的爆炸。在双子座的空间中，利诺斯竟能稳住身形，不被扭曲的次元卷走，同时还能发动物理攻击，斗得难舍难分，其战力之强悍令蓝发少年咋舌。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如果不是老头子早有提醒，梦之蜃楼对我不管用，恐怕合我和撒加两人之力，都未必能轻松地干掉他。”

趁一轮攻防结束，他又仔细地观察了利诺斯，那个无名的黑洞虽然在异次元打开的瞬间被削弱了力量，不再吸收小宇宙，然而仍在敌人身后忽隐忽现，那黑洞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是击败利诺斯的关键所在。

撒加仍然不醒，这是极不寻常的，以他谨慎周密的个性，不可能在敌人面前摆出自己剥夺意识的乌龙而没有后着。难道是幻胧魔王拳出了什么差错？又或者……

思绪闪动的空隙，对手已经下了决意：

“无论如何，双子座的圣斗士竟然是两个人这一点是极重要的情报，干脆把你俩一起抓回去，向吾主报告为妙。福柏托耳——”

利诺斯身后的黑洞忽然无限膨胀，像个鼓胀的气球一样把异次元空间从内部撑破了，有什么东西从那黑漆漆的核心冲出来，猛地扑向撒加。

蓝发少年暗叫不好，但他自顾不暇，利诺斯的光速拳已经冲到了他的眉梢。

“撒加——！！！”

 

企图吞食撒加的那个“无形的有机体”在碰到少年身体的一瞬，忽然发出凄厉的嘶吼，那吼声几乎和真正的野兽没什么两样。在黑色的火焰燃烧中痛苦挣扎着的“无形的有机体”终于现出了它神秘的形象——

既不像鸟，也不是蛇，那是一种语言无法形容，时刻变化着的幻兽。

“福柏托耳！”

利诺斯皱紧双眉，“啧”了一声，大喝：

“快回来福柏托耳！不要吃那个人的梦了！”

“原来如此……”因为对手刹那的分心，轻松躲过了光速拳的蓝发少年注视着这诡异的一幕，喃喃背诵道：

“‘连神王宙斯都无法抵御诸梦神的法力

屈服于他们淘气的恶作剧，或者像伟大的特洛伊之战时那样

出于某些神灵的私欲，将大能的雷霆神幽困在梦精灵的迷宫里

短暂的片刻亦是可能。因为他们是睡神修普诺斯与海仙女之子

幻化为人类形态的摩尔菲斯，

幻化为兽之形态的方塔苏斯

非人非兽的伊刻罗斯最为可怕，因为它是恐惧本身

福柏托耳，召唤一切噩梦（nightmare）的根源……’”

 

“你们果然是双胞胎！一个读黑格尔，一个对神谱如此精通……”

梦见师利诺斯催动琴弦，琴音从小溪般的絮语到大浪般的咆哮，甚至发出电闪雷鸣，强大的小宇宙朝困住福柏托耳的黑色火焰连连袭击，试图帮助心爱的宠物脱困，那幻兽亦随着琴音，像普路透斯一样不停地变化形态，然而无论怎么变，始终无法逃脱颜色愈来愈深的火焰。很快，以撒加为核心迅速扩散的黑暗已经将异次元空间本身染成漆黑。

“喂、喂！”利诺斯看向同样一脸惊愕的蓝发少年道：“你不想想办法吗？撒加的‘老二’？怎么看，你哥哥的样子都糟糕透了啊！”

“呸！去他的‘老二’，本大爷加隆大人才是老大！”

蓝发少年——加隆恨恨一跺脚，浑身燃烧着银蓝色的小宇宙，一步一步踏着被黑夜吞没得看不清了的纵横通路朝那黑色的火焰走去。

“撒加！你够了啊，这是什么招数？再搞下去空间本身被吞噬，我们三个就真的掉入黑洞，永远漂浮在虚无中了！对区区一个日冕斗士，犯得着用这种同归于尽的狠招吗……喂！撒加！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知道我是谁吗？撒加？撒……”

那是加隆一生最惊慌失措、最恐惧的时刻之一，电光火石的刹那，他看清了被黑色的小宇宙包裹的哥哥。

漆黑的长发，血红的眼睛。

宛如圣经中四翼的路西斐尔坠入地府，蜕变成彻彻底底的恶魔，那样的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可怕的外表下禁锢的是失去自我控制的灵魂。

“撒加……”

加隆一失神，带着毁灭性攻击力的小宇宙冲他笔直袭来。

轰——

虽然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勉强躲过，那小宇宙的余波还是轰得他飞了出去，被扭曲的空间抛掷了几下后，掉入一个巨大的黑洞。

自知无幸的加隆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抓住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撒加，哥哥！

怎么会这样。

我千辛万苦才找到你。

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恨和爱。你还没偿还欠我的十年。

就这么离开的话，我不甘心啊，撒加！

 

绝望中闭上眼睛，任由身体被卷入无尽的黑暗。忽然，他听见一个声音。

加隆，是你吗？

加隆……

加隆精神一震，然而被时空挤压的他已经无法控制手脚，一咬牙，被外力在身后扭成奇怪形状的双手汇聚起小宇宙光团。

“银河星爆——”

小型的冲击波像火箭一样推动他的身体，暂时阻止了坠落，恰好此时，金色的琴弦一圈圈将他缠绕，只听利诺斯喊了一声：

“上来！”

加隆就像只风筝一样荡悠悠地飞了回来，堪堪稳住脚跟。

“谢就不用了。”梦见师道，“快看你哥。”

撒加的头发忽蓝忽黑，那火焰状的小宇宙已经不再扩散，而是环绕在他身边，那情态就像撒加召回了那股毁灭性的力量，让它燃烧着自己。

少年浑身蜷缩在火中，痛苦地抱着头。

好疼。好疼。加隆、加隆！教皇大人！迦留陀夷老师！救救我……

“哥哥……”

心都要碎了。

 

“他的身上，好像有股什么力量附着。”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梦见师分析道，“暴戾、强悍、为所欲为，非常强大但也能轻易地摧毁一切。然而你哥哥一直在跟这股力量搏斗，试图压制它。诚然，当你哥哥偶尔露出脆弱的缝隙时，那股力量就会蠢蠢欲动，最终夺取你哥哥的身体控制权。到那时，撒加就不再是撒加了。”

“真的是双重人格吗……见鬼！”

加隆握紧双拳，涔涔冷汗自额头流下。

“不一定，可能有更深的隐情。眼下它的力量还不是很强，如果我们帮一把，撒加应该能够制服它。”利诺斯想了想，拨动琴弦，幻兽福柏托耳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我猜想得不错，起因大概是福柏托耳吃了撒加的梦，导致你哥哥最软弱最隐秘的什么东西暴露出来，加上幻胧魔王拳的激发，使那股力量一度逃脱了禁锢。若是如此，让福柏托耳把那些梦吐出来，或许有用。”

尽管情势危急，加隆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吃坏了东西拉肚子，吐出来就好了啊……”

利诺斯笑了笑。

“死马当活马医，没时间了。福柏托耳，上罢——”

 

那是怎样的梦境啊！

背着濒死的弟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中怎么走也走不出来的少年。

被高大的戴面罩的男人牵着手，在雨夜离开孤儿院的少年。

倒挂在惊涛拍岸的悬崖上、像具尸体一样来回摇晃的少年。

湿淋淋地抓着船舷、偷窥着弟弟和年轻夫妇笑着用餐、然后手一松被海浪吞没的少年。

……

不知道是梦境主人刻意为之还是怎地，福柏托耳所吞吃的，似乎都是撒加五岁之前，发生在卡碧岛洪水过后的回忆梦。这让还以为能趁机一探圣域机密的利诺斯分外失望，哼了一声：无聊。

他推了推神思恍惚的加隆：

“喂，你哥好像变回来了。”

加隆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低低咒骂了一句：笨蛋。然后再次朝哥哥走了过去。

幻兽福柏托耳同时吐出的，还有撒加的小宇宙，那金色的小宇宙一旦释放，当真是如同神祗的光芒，那么柔和、坚毅、包容一切，它一点点抵消着黑色的小宇宙，宛如一支神奇的画笔，缓慢地将失色的空间再度浓墨晕染起来。

加隆一边走，一边提升自身的小宇宙与之呼应，两股同卵双生的小宇宙互相融合，异次元空间亦随之发生变化。

“狄俄斯库里（Dioskouroi）的双生形态异次元空间吗？”利诺斯兴味盎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切。此时加隆已走到撒加面前，弯下腰将力气耗尽、再度陷入昏睡的哥哥抱了起来。

异空间消失后，三人平安地回到了阿雷奥古斯山丘。午后阳光灿烂，神圣的遗址一派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撒加安详地睡在加隆臂弯中，苍蓝色的长发泛着丝丝缕缕的银光。利诺斯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今天的战斗，固然险况叠出，却获得了很多重要的信息呢！加隆，我大概知道你我之间，有什么因缘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好心提醒你一句：那位大人”门下，聚集了各方精英，立场不同，彼此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宿命。然而这到底是出于什么缘故，那位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劝你，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还是不要追究为好。”

“啊。不用你提醒。”加隆的目光，一刻也不舍得离开怀中的人，头也不抬地答道，“我们都很明白各自的立场。下次战场相见，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就最好了。喔唷！我都快忘了，那边也该完事了。瞧，撒加的小跟班们来了，被他们一起缠上可麻烦！回头见罢，加隆！”

加隆回头一看，山道上果然有几个黑衣人影正朝这边跑来，他一分神，利诺斯便不见了踪影。

然而最终出现在加隆面前的，不知为何只有一个人。佩戴着教皇卫队将官军衔章的年轻男子向加隆单膝下跪。

“教皇卫队一级将官、御手座白银圣斗士帕罗克斯，前来迎接我家统领。您的容貌与撒加大人如此相像，相信您不会伤害他。请将他交给我吧。”

“哼。”加隆嘲讽地笑道，“长得像就不会伤害他？圣斗士可真是神逻辑。我告诉你，我就是来杀掉撒加，取而代之，继而刺杀教皇、毁灭圣域的。当然在那之前，为了灭口我得先送你去见哈迪斯。”

他伸手按在那名圣斗士的头顶，只要稍稍一捏他就会脑浆迸裂。不料那男人纹丝不动。

“您不会的。”他轻声道，“我知道您是谁。过去迦留陀夷大人说过，双子座的圣斗士，必是一对同卵双生的亲兄弟，千百年来从未有过例外。然而不知为何这个机密圣域从来不对外公开。所以我猜您是双子座的另外一人，撒加大人的兄弟。”

加隆皱起眉心。

“原来如此。所以你屏退左右，单独上山来见我。算你聪明，知道我是谁的话就退下吧！希望你嘴巴够牢，继续捂着这个圣域捂了千百年的机密。”

说罢抱着撒加，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走下山去。

“等等！”帕罗克斯大叫，“您要带大人去哪里？”

“自然是好好交流我们兄弟的感情。”空中遥遥传来双子座另一人的声音，“不想被星爆的话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TBC

下章感情戏了。到底隆隆会怎么和小撒交流感情呢，额呵呵呵呵23333

顺便，双子座两个人的秘密也太明显了，几千年来圣域居然没一个圣斗士猜出来，都是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