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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4 所得非所求

1964年8月。

男人独自在密林中潜行，高大的身形在荆棘交错的土地上投下长长的、黢黑的影。在这炎热的南地中海小岛上，他却身披长袍迤逦而行，任由过长的袍角被长着倒刺的植物钩破，头上严严实实地戴着饰有蝙蝠的猩红色头盔，深青色的面罩从额头遮到下颌。

洪水甫退的小岛十分闷热，密林中蒸腾着湿气，无所不在地压迫着生物的呼吸系统，几只乌鸦好似难以忍受这种窒息的压迫感似的，从树冠上哗啦啦地飞起，而密林中的动物，除了习惯在潮湿阴暗中生活的蛇虫鼠蚁，也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而那男人却毫无知觉似的，直向危险的深处走去。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男人不得不斩断越来越密集、交错纠结在眼前的树枝和藤蔓，最后他终于看到了寻找的目标——

银光闪闪、波涛粼粼的林中之湖。

“就是这里吗……”

磁性的低音，从青色的面罩下传出。

平静的湖面忽然骚动起来。在震天动地的轰响声中，湖水如同摩西面前的红海一般，干脆利落地分为两半，水向两端逆流，于切口处倒挂，一滴也不曾溢出，使得切口如镜面般光滑。

男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目睹这神迹一般的景象，也不禁倒吸了口气，警惕地后退数步。

湖水豁开至快见底时，一阵强烈的光芒自豁口涌出，伴随着凄厉的叫声，怪物出现了。

青铜的鸟喙、巨大的翅膀上密集地生长着金属般锐利的羽毛，体形有五六个成年人那么高，双爪如钩，它跃至湖面上方，口吐人言。

“鲁莽的闯入者啊，你可知此为何处？打扰我的睡眠将要接受怎样的惩罚？”

“睡眠？”男人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起来，“也是，刚刚吃饱了准备小睡片刻吧？斯廷法利斯——林中之湖的哈比怪鸟，抱歉了我可没办法任你如此享受。因为祭品被断、尊严得不到满足，你竟然迁怒于人类，挑起堪比海啸的大洪灾，差点淹没这个岛上的所有村庄和农田，导致无数岛民死于水灾和瘟疫，我身为大地守护神雅典娜的代理者，要代卡碧岛枉死的岛民向你追讨这笔血债！”

“呵呵，我当什么重要的事。区区几百个愚蠢的人类……你是雅典娜那个小丫头的代言人，叫什么‘教皇’的小鬼？”

小鬼……

男人咽了咽口水。在这面具底下隐藏的，是一张已经两百多岁的面孔。而对方竟然称自己“小鬼”。

不过，与神话时代就跟赫拉克勒斯搏斗、寿命至少有几千岁的怪鸟相比，他也确实嫩得可以了。

别看外表丑陋可怖，这家伙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恐怕是因为它属于母神库巴巴亲手创造的神物，母神即大地，是最先从混沌分离出来的存在、包含各种事物的起因，只有她才能成为神明、人类、各种野兽的母亲和生育者。

作为母神直接的造物，这头怪鸟的神龄堪与奥林帕斯三大神——不，应该是宙斯的祖辈乌拉诺斯等提坦诸神相比。加之长年蛰伏于这深海环绕、植被丰美的小岛，吸收自然的精华，其神力纵然是身经百战的雅典娜的教皇也无法小觑。

男人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与之交涉。

“怪鸟啊，我乃女神雅典娜的教皇、原黄金圣斗士白羊座的史昂，请你听好！现今大神母库巴巴一族正不断于世界各地复活，各类异精灵与妖兽没有一天不兴风作浪，然而我作为奥林帕斯神祗的代言者，对于隐藏在表象背后的真相十分在意！长年侍奉神祗的我的眼睛不可能被欺骗。几千年来你们母神创造的原始神兽一直与人类相安无事，缘何如今却出来作恶？恐怕你们的所作所为并非本人所愿，也不是大神母的意志——伟大的大地母亲已经消失很久了，我听说她已经离开地球，沉睡在广袤的宇宙黑暗深处。将你们唤醒、挑拨你们与人类的关系者，应是另有其人，且居心叵测。怪鸟啊，如果你不想被此等躲在幕后的阴险之辈利用，速速跟我离开这个湖泊，以母神赐予你的原始之力停止洪水带来的灾害、弥补你犯下的过错吧。”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雅典娜的教皇也如此幼稚，看来小丫头气数已尽嘛！”

怪鸟哈比扑扇着它那巨大的翅膀，缓缓上升。男人感到一种前所未闻的恐怖的小宇宙逐渐张开，那犹如神一般强硬、霸道、不容拒绝的小宇宙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对立者周围的每一寸空间，如果他不是教皇，恐怕早已被压迫得内脏崩裂、倒在地上。而哈比甚至尚未有准备进攻的迹象，只是凌驾于他的头顶，那种野兽觅食之前嗜血的气味便萦绕在他身边，愈演愈烈。

怪鸟桀桀地笑着，露出尖利的牙齿。齿缝间还淌着它不久前刚享用的午餐的残留物，血肉模糊的渣滓和具有极强腐蚀性的粘液混合在一起。

恶臭的血腥味令男人皱眉。我可不想当它的晚餐。他想，还是不要讲究礼节了，先发制人比较好。

他向后跃至一棵树上，小宇宙猛地膨胀，右手提起，背后出现了星空璀璨的形象。

“星屑旋转功！”

万千星光化作利刃，朝怪物劈头砸去。然而那家伙翅膀一张，竟然全盘吸收。

男人眼见自己的绝招不起作用，料对方的反击顷刻即至，赶忙纵身再向后跃出数丈，以交叠的树枝为屏障左右闪避，果然那怪鸟翅尖一抖，又硬又尖的羽毛像一支支箭射过来，若不是男人经验丰富预先防备，恐怕早已被扎成了筛子。

“可恶。”

他无计可施，只能暂时藏身于树荫之中。

他感到哈比在步步逼近，翅膀煽动时金属质感的毕剥之声、呼吸中所带的恶臭的血腥味，一再刺激着他的感官。

“小鬼。让我来告诉你所谓真相是怎样的。”哈比笑道，“从脱离母神之腹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以吞食大地上的一切生物作为维持神力的来源，人类是什么？人类不过是母亲做给我们吃的一种食物罢了，肚子不饿的时候我们也会豢养那些生物，用以娱乐和玩耍。说实在的，人类并不是我们喜爱的食物，它们虽然味美，可惜个体意识太强，总想着逃脱被吃的命运，甚至反过来驾驭我们！哼！痴心妄想。怪只怪宙斯那个傻小子太宠爱这种愚蠢的生物，为了它们竟然与我们订立契约，我们不再以人类为食，作为替代品它们要按时给我们献上丰美的祭品。人类献祭，我们允诺不伤害他们并且赐予他们风调雨顺。这就是你所侍奉的神与我们定下的契约。然而现在怎么样呢？先破坏契约的可是人类……啊~~~~”

它用力地呼吸着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仿佛那里有美味食物的香气。

“我已经很久没有尝到新鲜人血的味道了。”

喂喂，我这个老朽的身体可有两百岁了，皮皱肉柴，一点也不好吃啊。

教皇悻悻地想。

像是直接用小宇宙探寻到他脑中的思想似的，怪鸟咯咯笑道，

“当然，我不会这么傻。放着美味的极品不吃，却来啃你这个老东西。”

什么？！

突然听到类似孩子的叫声，教皇一惊，赶忙探出头去。

只见哈比挥动左翅，金色的羽毛化为箭镞，将一个小小身影钉在树干上，那个孩子——苍蓝色的头发天青色的眼睛！

“撒加！”

双子星象所显示的黄金圣斗士的继承者之一！不，根据他多次占星，历来有“半神”之称的双子座，今世或将应验在双胞胎中的弟弟身上！所以这个哥哥，再怎么聪明伶俐，也只是个肉胎凡身，遗憾的是，并非他千里迢迢所

寻之人。

然而正因为撒加不是真正的双子座，恐怕他也没有自保的力量，落在哈比怪鸟手里，还不被当作点心吃了？

教皇咋舌，正打算现身给予敌人迎头一击，然而撒加的说话声令他吃惊。虽然这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无暇去想，但他竟然没被吓晕已经出乎自己的预料，竟然还对那恐怖的怪物开口说话，教皇停住右手，想听他说什么。

“我都听见了，你这头怪鸟。”蓝发孩子嗓音清脆，一字一句中隐藏着切齿的憎恨。

“是你，引发了这场大洪水。是你，毁了我的家、杀死了我的朋友。是你，害了我的弟弟！”

愤怒和哀伤燃烧着那孩子的灵魂，他的苍蓝色头发忽然疯长起来，垂到了脚踵，原来夹杂着丝丝澄澈银色的发竟然泛出一种乌黑的光芒，他的眼睛也开始变化，瞳孔呈现鲜红色。

女神啊。

教皇惊愕得无以复加。

这强大的小宇宙——不，比起经过训练规范化的圣斗士的小宇宙，这是一种更原始、更野性的，不属于雅典娜女神，然而又与女神相关的力量。

难道我史昂的占星出现了错误吗？

“好纯净的力量。好战、暴虐、任性，信奉强者至上。好熟悉的小宇宙！我知道你！你是——”怪鸟用青铜鸟喙去触摸那光芒，却像被烫着似的缩了回来，它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烦躁地一甩翅膀。

“哼，管你是谁！反正你现在只是个肉体凡胎的人类，乖乖成为我的点心吧？”

那怪物的巨翅向前卷出，就像两片贝壳般朝着蓝发的孩子包抄而去。在神力的作用下，那孩子完全被卷入其中，双脚离地悬浮起来，不可抑制地朝着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移动。

“糟糕。星屑——”

在耀眼的小宇宙照耀下，教皇这才看清楚：撒加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背上用旧衣服和床单牢牢扎着另一个昏迷的蓝发孩子，那正是他千寻万找的双子座加隆！

弟弟。我再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了。

从撒加身上爆发出的万丈金光，遁着怪兽张开的嘴，冲入食道，射穿了气管。怪鸟凄厉地吼叫着，被强大的冲力推着坠入湖中。

正是千钧一发的好时机。教皇连忙运起十成小宇宙，一招“星屑旋转功”全力轰向怪鸟的左肋——当它翅膀张开、羽毛全部化为箭镞分离身体的时候，这一瞬它的心脏是防护最薄弱的地方。

哈比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坠入斯廷法利斯湖，激起巨大的水柱。在灵魂再次沉睡之前，这头怪物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笑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原来如此。今世您又转生在那个小丫头身边了吗？要到哪一世，您和她之间的恩怨才能了结呢？

可是我为您不值呀！您和她之间的战争，无论多少次您都没有胜算。这一次……

啊~~~~如果这是您的愿望，那么让我帮您实现它罢，至少将我哈比的这点微薄的力量奉献给您！我真傻啊，等待了数千年，原来您就在我沉睡的这个小岛上，您就在我的身边！

让我再看您一眼罢！我的主人……

在灼热的小宇宙包围之下，撒加的长发开始变回原样，乌黑褪去，银色再次出现在苍蓝发丝之间。由于消耗过度，他失去了意识。教皇走到哈比消失前留下的小宇宙跟前，伸出双手接住了两个下坠的孩子，把他们平放在湖岸上。

他先去看加隆，刚刚还烧得烫手的小身体竟完全恢复了常温，因为濒死而出现青灰色的脸颊也恢复了白皙，嘴唇红润，只是有些干燥。教皇给他把了会儿脉，取出行囊里的水壶，将几滴温水滴在孩子嘴唇上，他的眉毛抖了抖，又陷入昏睡，不过教皇知道，很快他就能醒来。

放下心，他再来看撒加。这孩子倒没大碍，是因为爆发的小宇宙负荷过大，身体承受不住才晕了过去。

这股可怕的小宇宙到底是什么？是光明？还是黑暗？是与雅典娜的圣斗士同道的正义？还是？

层层疑虑郁结在教皇的眉间，不过当事人好像并不知晓他的忧虑。就算他睁开了眼睛，也看不到教皇面具之下阴云遍布的表情。

蓝发的孩子看见他，正准备起身，被一双温柔的手按住了。

“别动。你刚才失控了，现下身体还很虚弱。”

“我怎么了？您是……那位智慧女神雅典娜的教皇吗？”

教皇对他点了点头。撒加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天青色的眼睛忽然睁圆了：

“加隆……教皇，我弟弟加隆！我弟弟怎么样了？”

“他就在这里，烧已经退了，现在睡得很香。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体力。”

撒加一骨碌爬起来，摸了摸弟弟的额头，疲惫的小脸现出微笑。他朝着教皇，双膝跪下。

“谢谢您，教皇先生！您救了我的弟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好。”

可不是我救的，是那个哈比怪鸟，最后不仅把残存的小宇宙全部给了你，也救了加隆吧？它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然而，教皇并没有把真相告诉撒加，他只是淡淡地应道。

“不客气。加隆本就是女神雅典娜的圣斗士之一，我奉伟大女神的意志，一直在寻找你弟弟，等他病好了，我会接他去圣域。”

撒加闻言，咬了一会儿嘴唇，问：

“圣斗士，是为保护女神而战斗的吗？”

教皇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这孩子好像很有主见，他拼命地用着自己小小的脑筋，思考着自己、以及唯一血脉相连的弟弟的命运。

这样勇敢、坚强、而且难得地聪慧的孩子，如果不是忌惮那股不知名的小宇宙力量，如果不是星象所示在先，教皇会欣赏这孩子，甚至认为他才是更适合成为双子座黄金圣斗士的人选。

但是望着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教皇也心软了。他告诉自己，并不是这孩子的错，他只有五岁，就算背负了某种宿命，自己也全然不知。他是无辜的。自己怎能用偏见的目光去看待他呢。

于是教皇抚了抚那微泛银光的蓝发，尽量柔和地回答：

“是的。不过我们的女神首先是大地和人类的守护者，为了这片美丽的土地上的爱和正义，她总是牺牲自己，战斗在危险的第一线。我们圣斗士的使命，就是保护雅典娜女神的转世，协助她在与邪恶力量的战斗中获取胜利。

“那么。”撒加似乎并不为这冠冕堂皇的话语所感动，“如果加隆当了圣斗士，他会死吗？”

教皇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滞。他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一针见血，问到了他最难回答的问题。

在残酷的圣23333战史上，每届战争、每个星座都各有损伤，战死者相较于幸存者的比例要高得多，全军覆灭亦不罕见。例如他所参加的上一次圣2333战，只剩下了他和天秤座的童虎两名黄金圣斗士。有的星座因为所背负的星命的关系，存活率更低。例如双子座，精通战史的他几乎想不起哪一次，双子座的圣斗士是活着回来的。

但此刻他也只能含糊道：

“战士就是个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职业。雅典娜的圣斗士为了拯救人类，更是经常徘徊在生死之间。”

蓝发孩子低下头，双拳紧握。

然后，他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弟弟，再一次向教皇跪下了。

“教皇先生，我有一个请求。”

教皇疑惑地望着他。

“请您允许我撒加，代替弟弟加隆前往圣域，接受圣斗士的训练。我向您保证，无论多么困难的训练我都会坚持，我也发誓，此生奉献给雅典娜女神，愿意为她而死！”

当那孩子抬起眼来的时候，教皇惊讶于那双眸子中折射出的堪比银河璀璨的光芒。这种信念打动了他。

圣域终究是个信奉力量至上的地方。这孩子令他不得不相信，传说中的双子座绝技，必能在这双澄澈无暇却又无比深邃的眼眸中再现。

至于不安的力量什么的，反正双子座本就是个危险的星座，带回身边监视或许是更明智的决策？

教皇的种种内心波动，都被面具完美地隐藏起来。在撒加看来，这个男人只是以不变的冷淡，应允了自己的无礼的请求。

“好吧。我带你回圣域。”

“还有一件事，请教皇先生务必帮助我。”

“……还有什么。”

男孩哀伤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弟身上。

“我听说雅典娜女神拥有无上的力量，您作为她的代言人，想必也很厉害呢！——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加隆从此忘记我这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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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大爷干掉的第一个怪物：斯廷法利斯湖的怪鸟。

这文的设定大概就是大爷二爷的修行大冒险（各自）+各种小怪兽出没。

有原创的黄金圣斗士出场哟~~~